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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貴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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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走便走,鏡也沒有同侍女說一聲,只是他離開此處,秾月她們自然感應得到,不過稍有些慢。本就是夜裏,他前腳到了京城皇宮,鬼姐妹與芳菲便尋了來。鏡飄在皇宮上方正找冷宮,她們一同現於他身後,驚慌問他:“公子,您,您這是?”

生怕他又是來殺什麽皇帝的。

鏡不在意道:“我睡不著,我來看看姬泱的娘。”

她們狠狠松一口氣,鏡念叨:“冷宮是哪個呀?”他覺著冷宮一定很冷、很黑,皇宮裏,即便深夜,處處也點著燈。只有一個地方,烏漆抹黑的,鏡立即往那處飛去。下去找了小宮女問路的芳菲也來了,還巧了,鏡自己找的那處地方當真是冷宮。

深宮內,是有人敲梆子的。恰逢是四更天打更時,鏡覺著有趣,沒有急著下去,飄在半空跟著那倆打更太監。直到經過冷宮,拐個彎不見了,他還有些舍不得走。

秾月指指身下:“公子,那就是冷宮。”

“哦。”鏡又回頭看看太監們離去的方向,笑瞇瞇道,“真有意思啊。”

秾月她們忍俊不禁:“公子若是喜歡,咱們宮裏,也打更唄?”

“才不要,不一樣的,人打更才有趣呢。”鏡想到姬泱的話,告訴她們,“姬泱說他當皇帝,讓我當皇後。”

她們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鏡皺了皺鼻子:“我原先還覺著不好,不想答應他呢。現下覺著當皇後也很不錯哦,待我當了皇後,我日日看他們打更,真好玩啊。”

說好的和離呢?

她們仨互相對視,覺著姬泱完全是在扯淡!他若是真當皇帝,敢不娶女子?敢不生孩子?還讓一個鬼且是男鬼當皇後?

這可真是有皇位要繼承的。

秾月正要發表一些意見,她們公子天真是好事兒,可也不能太天真,凡事都被那人拿捏!此時,她們侍女的作用便要體現出來了,鏡卻忽然豎起手指“噓”了一聲,她們一楞,鏡激動地指著下方:“有人!”

她們立即一同看去,先前打更太監們離去的角落裏,貼著墻根跑來一個小宮女。

這小宮女一路小跑,卻前瞻後顧,便是他們鬼都看得出來這是要幹壞事。鏡最喜好看這樣的熱鬧,開心壞了,飄到地面,隱了身形跟在這個小宮女後頭,瞧她到底要做什麽。深夜的深宮,冷宮又是最冷清的地方,這小宮女反倒比他們更像鬼。

冷宮的大門被一把大大的銅鎖鎖著,小宮女跑到門前,停也沒停,繞到冷宮另一個角落。這個角落更冷清,滿地都是瘋長的野草,小宮女個子小,走進去反倒也瞧不仔細了。她穿過野草群,到了最裏頭,跪到地上數了數,從宮墻上拿下塊活動的石頭。

憑空便露出一個小洞來,裏頭顯然也是有人在接應的,輕聲道:“姐姐來了?”

那小宮女的聲音也很小,快速道:“娘娘說了,今夜便行事!我一直守在角落裏,親眼見著打更太監走的,快些吧!再晚些,天便亮了!”

“我知道,只是——”小宮女不耐煩:“娘娘許了你的好處不會忘,事成,立即讓你出冷宮,給你個好差事,你可快些!”

“是是是,姐姐別惱。”說完,裏頭便沒了聲音。

那小宮女將那磚頭再嵌進墻內,蹲在墻角等動靜。

鏡眨了眨眼,立即飛身越進墻內,秾月最沈穩,將夭月留在原地看著那小宮女,她則是與芳菲一同跟著鏡進了冷宮。

冷宮內反倒比外頭好些,雖冷清得過分,如水月光下石板打掃得幹幹凈凈,石板縫間也沒什麽雜草。

只是的確如死一般冷寂,裏頭接應的宮女瞧起來總有二十多的歲數,甚至不止,月光下看穿著很陳舊,還不如外頭那個十來歲的小宮女。她也不如那小宮女靈動,反而有些木訥,很有些畏畏縮縮地,走到一間屋前。

她先附耳到門上聽了聽,屋內當然沒有動靜,她輕聲推開門,躡手躡腳地走進去,走到最裏側,是張床,帳子嚴實拉著。

她再左右看了看,從懷中掏出個小紙包,她欲打開,手卻抖得厲害。

也是這時,床內響起幾聲囈語,嚇得她一動不動。

片刻後,聲音沒了,她的手更抖,似是有些後悔了,回頭想走,帳子卻又動了動。她嚇得不管不顧,拿起室內唯一一根蠟燭,咬牙往床用力扔去。

“呼——”,帳子立即燃起,火苗躥很高,火光映紅她的臉。

她呆呆看了片刻,慌慌張張回身跑了,連那小紙包掉在地上都未發覺。

芳菲的手指變成桃枝,伸長撿起地上紙包。

至於救不救人?

她們看向鏡,公子說救才救。

她們對於所有人都沒有感情,三界裏,她們只認她們公子。

鏡卻看得傻住了,這,這是在殺人?

要知道,在他印象中,人是最好的活物,鬼和妖成天打打殺殺,人才是他心中的天山雪蓮,至白至純。盡管前有姬瀾以及姬泱被追殺之事,那些是他早就認定不是好人的皇子等人。不料,普通女子兇起來也如此惡毒!

他也不知這帳子裏睡著的到底是誰,背地裏殺人卻是不對的!太壞了!要殺就該正大光明、面對面地打!

他立即伸手,手被水霧包圍,他將水霧往床甩去。水霧化作水簾,直接覆在帳子上,也是同時,帳子被人從裏頭掀開。那人手上拿了個罐子,罐子裏裝的竟也是水,她正要用水潑那些火。

不料先來了道水簾,火,全滅了。

那人微怔,立即看向鏡的方向。

鏡也有點傻眼,他看向那人的臉龐,便更傻了。

是位女子,看不出年紀,她有張尤為漂亮的面龐。這倒不是令鏡傻眼的緣由,而是這張臉與姬泱長得很像,實在太像。與替身的那種像並不相同,替身僅是容貌相像,一說話,一動便露餡。

她的臉若要說像,還真比不過替身,男女也不同。

只是她探尋看來的淡淡眼神,甚至是通身給人的感覺,與姬泱是十足十的像。

即便是鏡也知道,這一定就是姬泱的娘了!

此人確是姬泱的母妃路貴妃,她在冷宮已有兩個多月,也早知道她一進冷宮,想她死的人自然許多。但她是路貴妃,嫁進宮來二十餘年,又是路家女兒,再柔弱與世無爭,二十多年來,寵愛都是宮中獨一份,她不可能真的與世無爭。

冷宮內害人的路數無非那些,她自打進這裏便小心翼翼地防備著。

冷宮裏的宮女就那麽幾位,外頭能買通的也就這幾位宮女,但凡有些眼見力與腦子,誰有問題,一眼便知。她在冷宮裏,外頭情況一概不知,但她相信自己的兒子與家族。她估摸著姬泱將到宜州,總要有所作為,害她的人定會急了,左右不過這幾日。

果然——那宮女一進來她便知道了,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,只除了這件事。

她是十六歲進的宮,次年生下姬泱,生產時很不順,往後再不能懷孕。翻了年恰好四十歲,歲月對她很寬容,幾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。她也不是那等小門小戶之女,她蹙眉,看向那憑空冒出水簾的地方。

都說宮中有鬼,畢竟宮中可憐人、枉死之人太多。她從未怕過,鬼只會害為惡之人,她沒做虧心事,有何好怕?

冷宮更是傳聞中的鬼怪聚集地。

難道,方才真的是鬼?

路貴妃思慮一番,展開眉頭,起身下床,穿好鞋,往前走了兩步,看往鏡的方向。

鏡卻忽然往後退一步,秾月與芳菲很不解,她們公子誰都不怕,為何要這般?

鏡也不知自己是為何,明明是他自己要來看姬泱的娘,來時也很興奮。真見到時,他隱隱約約發覺,他似乎對姬泱母親的這個身份帶有天生的敬畏,說不清道不明。

路貴妃卻瞧不見他的後退,她柔聲道:“不知是哪位,方才救了我的性命?”

“……”鏡屏住壓根沒有的呼吸。

路貴妃又道:“若是方便,可否現身,讓我給您行禮致謝?”

聲音照例柔和,動聽無比,鏡卻依然有些怔。

他怔了怔,竟傻乎乎地真的現了身形出來。

要知道,他初時只打算來悄悄看一眼罷了。

饒是路貴妃也不由伸手撫住心口,屋內黯淡,只有一點燭火亮著微弱的光。便是這點光內,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一位少年。那少年生得,仿若觀音菩薩座下的童子,跟畫中走出來似的,他一出現,屋子似乎都為之而亮。

路貴妃懷疑自己是想錯了,這,這絕不是鬼,這是神仙!

少年現形後,身後又連著現出了兩位女娘,看起來不過十來歲,卻也是人間少有的美貌,路貴妃真以為自己被神仙救了命。

身為人,總歸對神有所敬畏,她是信佛的,差點真要彎腰拜下去。

鏡看她彎腰嚇了一跳,不知她要做什麽。

他趕緊出聲:“我,我,我不能接受您的行禮!我,我——”神仙竟開口說話了!

路貴妃擡頭,驚喜得甚至雙眼含淚:“多謝仙人救我一命!”

“……我,我不是神仙!”鏡更著急,“我,我是鬼!”

路貴妃根本不信,她驚喜起來,方才的端莊便沒了,她不再蹙緊眉頭盯著他瞧,他不該再緊張才是,可他還是緊張。他亂擺著手,嘴中混亂道:“我,我和姬泱成親了!我,我來看看他的娘…………不是,不是,我與他和離了,我——我——”鏡“我”不出來了,他不會說話了,他要哭了,他可憐回頭看秾月與芳菲。

秾月站出來,朝路貴妃行了個福禮,她顯然也認出這是姬泱的母親了,口齒清晰道:“見過貴妃娘娘,奴婢名為秾月,這是我們公子,他…………”她將鏡與姬泱這兩個多月的事兒大致講了遍。

她邊講,鏡邊用力點頭,芳菲偶爾作補充。

路貴妃的面目表情不停變幻,聽到姬泱差點死的那段她伸手撫心口,再聽鏡將他救了回來,她大松口氣,後來的事便有些離奇了,兒子與這個漂亮得似神仙的男鬼成親了?!路貴妃很不解,倒也是人之常情,畢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境況。

秾月特地又講了鏡是如何替姬泱擋了三箭,路貴妃面上本還有些茫然、迷糊與不解,甚至也有些誰都會有的擔憂。聽到這兒,她不禁擡眸看鏡,鏡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,差點兒便要伸手去捂臉。

好在他想到,這是在見姬泱的娘,不能這般小家子氣!

他雙手用力握成拳,努力與路貴妃對視。

路貴妃瞧著這樣仙露一般的人物,想到他替兒子擋箭,心中莫名也有些不好受。她再撫心口,暗暗嘆了口氣。

秾月將事情大概講完:“便是如此,我們公子今夜睡不著,想來瞧瞧貴妃娘娘。本不想打擾,誰料——”誰知道有人要殺你,她們過於助人為樂的公子便又冒了出來。

鏡再用力點頭,眼巴巴地盯著路貴妃瞧。

他看過的書裏,那些婆母都很嫌棄當鬼的兒媳。他是驕傲的鏡公子!他已經與姬泱和離了!他不該這般,可他真的好在意路貴妃對自己的看法。

兩個多月的事,秾月娓娓道來,也得一刻多鐘。

秾月說完後,路貴妃便一直在沈默,沈默得鏡更為緊張。最緊張的時候,路貴妃終於擡頭了,她朝著鏡走去,鏡直發楞,路貴妃卻半蹲對他行了個福禮。

鏡徹徹底底傻了,兩位侍女也沒好到哪裏去。

再不懂人間的人理倫常,也知道長輩是不該這般拜晚輩的。

路貴妃行了禮,直起身子,還是先前那柔和的聲音,淺笑道:“這是替我兒姬泱感謝你。”說罷,她又要再行禮,鏡趕緊伸手去攔,路貴妃已經福完,路貴妃攙著他的手起身,再笑,“這是替我自己感謝你。”

芳菲緊盯她,就怕這貴妃要棒打鴛鴦,她聽蘊蓉說過,宮中女子很懂說話,常常正話反說,好話是為了引出壞話。她倒不怕有人棒打鴛鴦,說實在的,天地間也沒人有這本事。她怕公子被她惹得傷心。

路貴妃接下來卻並沒有再多說,她雙手拉著鏡的手,仰頭看鏡,鏡比她高。

她凝望他,看了許久,心中再嘆氣。

身為人母,哪個不是恨不得將一切都替子女安排得更好。她早早便看出兒子有些冷情,自小便是,他瞧起來如沐春風,實際鮮少有人能真正被他放到心裏去。幾個兄弟裏面,也就病弱的太子與偽裝太好的姬瀾,曾被他視為手足。即便如此,也不過爾爾。

姬泱太過冷情與理智,有時她也不知是像了誰。

她與姬泱的父親,均不是這樣的性子。

因此她早早給姬泱定了門親,是娘家侄女,再合適不過,侄女性子和順,能忍受姬泱這副性子,也能感染姬泱。

誰料——路貴妃不禁發怔,想到那位女娘說的話,絕不是騙她。路貴妃有足夠的見識,看得高、看得遠。兒子不願當皇帝,從前她也不覺如何。她自己的人生,十六歲後便已被宮墻禁錮,她希望兒子能夠過得痛快些。這兩個多月,兒子的這些奇遇,便是世上最奇特的書也決計編寫不出來。她又不是不曾看過神怪志異,打發時間的話本子也瞧過。

路貴妃看著鏡,心中想,大約兒子當真是命定的天子?才能遇到這些?

路貴妃心中哂笑,罷了罷了,人不過一條命。

她自己被困於深宮,兒子隨心而往又有何不好?

再者,這位名為鏡的少年,實在是生得,令人無法生惡,甚至心生無限歡喜。

路貴妃終於說話了,她松開鏡冰涼的雙手,心中涼意也緩緩收起,她照例淺笑:“你是與我們母子有緣吧,連著救了我們這麽多次。感謝你。”

鏡連連搖頭,不會說話。

路貴妃再笑,哪怕身上是再清減不過的打扮,也是鳳儀萬千。

路貴妃再伸手拉鏡,將她拉到床邊有些破舊的羅漢床坐下,笑著問他:“你為何與姬泱成親卻又和離了呢?”

“他騙我!”鏡想也沒想,脫口而出。

路貴妃伸手掩唇,滿眼笑意。

鏡眨了眨眼,覺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?他想了想,又道:“不過我已經不生氣啦,雖說他騙我,可是我們和離了,他給我寫了和離書!我就不能生氣了!”

“真的啊?”

“嗯!”鏡說著便從袖中往外掏和離書,還遞給路貴妃看,“這個!”

路貴妃恨不得捧住肚子笑,她知道兒子為何會動心了。是的,僅聽那位女娘的話,她便知道兒子愛上了這個鬼,知子莫若母。她雙眼彎起,眼角才有些許顯露年齡的魚尾紋,鏡看到了,心中有些不好受。

路貴妃接過那張紙,自右向左,右側三個“和離書”的大字。

看了內容,寥寥幾行字,路貴妃這會兒是恨不得笑出聲,她都舍不得讓鏡走了。她斂住笑意,鄭重將和離書還給鏡,並道:“你這樣做是正確的。”

“真的啊?”鏡眼睛一亮,將和離書塞回袖中,不解道,“我昨晚沒答應他與我一塊兒睡覺,他有些不悅呢。”

路貴妃在袖中掐手心,就怕自己笑出聲來。

她正色:“騙你的人呢,你就該如此。”

“可是時間久了,他會不會就……”他往前靠靠,小聲道,“我的侍女們去過每一個皇子的府邸,旁的皇子有好多好多妻妾的!”

“姬泱不敢,有我看著呢。”

“……啊。”鏡楞了楞,朝路貴妃笑,“謝謝——咦,我要怎麽稱呼您呀?我看過的書裏頭,女鬼們都叫‘大娘’、‘嬸子’,可您長得好漂亮,我叫不出口……”

路貴妃仰頭看房頂大梁,並伸手捂眼。

“……”鏡納悶,回頭看侍女,侍女們也不懂。

他們根本看不出來,路貴妃忍笑忍得到底有多痛苦。

路貴妃緩了緩,端正身姿,平靜道:“你可以隨姬泱一同叫我母妃。”

鏡的眼睛瞪大,可他又搖了搖頭:“可是我與他和離了呀。”

路貴妃伸手捂嘴,到底沒能攔住口中笑聲。

一人一鬼相談竟然甚歡,路貴妃是真有些不舍放鏡走,但鏡總要走的,她也有事兒要做。

原先,她覺著,人已入宮,沒有什麽奢求,往後一生不過如此罷了,只願護得兒子周全,守住自己的這顆心,二十多年都過去了。如今倒好,辛辛苦苦養大的姬瀾成了狠毒白眼兒狼,皇帝又這般優柔寡斷、是非不分,不僅姬瀾,其餘的幾個皇子全不是東西。

唯一一個純善的也就太子姬淳了,偏偏還給弄死了。

姬淳之死,沒準這幾個皇子全有份,卻栽贓給她兒子。

她冷笑,既如此,誰也別想當皇帝,都得死,將她兒子流的血盡數還回來。

皇位是她兒子的。

不就是爭?

他們母子又曾怕過誰?

她說想寫封信帶給姬泱,沒有筆墨紙硯,芳菲給她變了出來。她看得滿眼驚嘆,倒是不懼,將信寫好後,鏡也很鄭重地接過去,正色道:“姨姨您放心,我會把信親手交給他的!我不看!”

路貴妃讓他這樣叫她,他喜歡,路貴妃被軟軟糯糯地這般叫,也很喜歡。

她笑:“你看了也沒什麽。”

“我不看的!”

路貴妃這時起身:“你快回去吧,別擔心我,既如此,劉洵回來後,我應當便能出冷宮。”

“那個宮女要害你!”

路貴妃不在意地搖搖頭:“沒事兒。”她這次沒死,那些人反而會很懼怕,絕不敢再動手,她有什麽好怕的?

秾月適時將夭月在原地看守那宮女的事說了出來,路貴妃笑了笑,便道:“那紙包中是些毒藥粉吧,既如此,請這位小娘子將那紙包塞入那宮女衣內,或是她的住處,叫她發現不得,放她回宮。過些時日,等我出去了,我有用處。”

秾月她們反正是搞不懂人的,這事兒也簡單,點頭應下。

天快亮了,路貴妃再催鏡:“快回去吧,他醒來,瞧不見你,要慌的。”

鏡喜歡路貴妃,但他更喜歡姬泱,他點頭,說要走了,卻還是留戀地回頭看路貴妃。

路貴妃笑:“你來我這兒方便得很,過些日子我出冷宮了,你來找我玩兒,我讓我的宮女給你做好吃的,好不好?我住玉芙宮,後宮中軸線西邊兒第一座。”

“好!!”鏡點頭。

路貴妃笑著推推他:“快走吧。”

鏡往前走了幾步,又退後,他從袖中先拿出個琉璃小罐子出來,他接著便從掌心拉出水來,全部渡到罐中。他遞給路貴妃:“用在這處,沒有皺紋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。

路貴妃再笑出聲。

她覺著,幾年後再見兒子,兒子眼角怕是反而有了紋路?

倒不是因為年齡已到,實在是,與這孩子在一處,時不時便要笑。

她接過罐子,再鄭重道謝。

鏡笑瞇瞇地這才帶著侍女們原地沒了影,路貴妃看得嘖嘖稱奇。

天已經亮了,窗欞透進朝光,路貴妃舉起那琉璃罐對著光晃了晃,清水至清。她笑,留住青春容顏又能如何?

給誰看呢?

但這是鏡的一片好心,她仔細收好,坐回羅漢床,先倒一盞早已涼了的白水緩緩喝,邊喝邊思慮日後這出戲該如何唱。

兒在宜州,她在京城,無論如何也要唱一出好戲來給大家瞧瞧。

才不辜負這些人的惡意與致死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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